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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然:妻子换了脸后,睡进了冰箱|星期天文学
http://culture.online.sh.cn 2017-11-10 08:38 [来源]:凤凰读书

  因为现如今,人脸的贩卖已经和肾脏,生殖器一样广泛,我只需要付出一笔不菲的钱,就能买到一张品相相当不错的脸皮,我喜欢这个什么都能买到的世界。不过,这张瑕疵为零的脸皮着实贵了些。

  冰箱

  郑然

  长久以来,我被衰老困扰。

  医生断定,我继续这样下去,只剩下几个月好活。为此我充满担心,但这担心并非源于我自己的健康状况,而是来自我那漂亮的妻子。

  我和妻子独居在郊外的一所公寓里,隔壁是一条宽阔的马路,夜间会有前往临海码头的集装箱卡车驶过,它们习惯在此时把车头灯开足,呼啸而过。

  我总是在这个时候,在黑暗中,在狭小的冰冷中,思考我们的未来。

  妻子年纪轻轻就跟我结了婚,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,至少我这么觉得。我们对未来都还没做好准备。甚至在婚礼上,她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个热闹的游戏。

  直到婚后某一天的晚上,她毫无预兆的从我身边醒来,开始轻声的哭泣。她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唤醒,我起身将床头灯打开,在昏黄的光中,我搂着她,我们谁也没说话,但我明白她为什么哭。

  从那天起,我便开始经历漫长而孤独的夜幕。

 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,长久的失眠令我对时间变得敏感焦躁,我从床上爬起来,打开身边那盏妻子在一年前送给我做生日礼物的落地灯,眼睛里满是焦虑的种子,像受到了季节的召唤,全部从我的眼球里涨开,想要钻出来。

  我轻轻来到楼下,打开客厅里的冰箱,妻子蜷曲在里面,睡的香甜。

  我仔细端详着她的样子,听她平缓富有节奏的呼吸声。她的嘴角露出些许浅笑,她梦见什么了吗?

  我凝视着她,试图发现一个与我有关的梦境。

  我将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拨开,她的整张脸便呈现了出来。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,我的杰作。

  我的意思是,妻子曾经将脸弄丢过,那些敏感而鲜活的神经像失去了遮挡的帷幕,全部裸露在空气里,令她不知所措。

  我记得那是一个寻常的清晨,整件事情发生后,她蜷缩在我的怀里,微微颤动,我试着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

  可她听不见,看不见,说不了话。她无处宣泄自己的惊恐,进而变的暴躁易怒,失去了理智。她挣脱了我,开始打碎屋子里任何她能触手可及的东西。她甚至凭借记忆,摧毁了屋子里每一面镜子。

  此后,她长久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,用无时无刻的沉默对抗这周遭的一切。

  她曾是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女人,喜欢小动物,喜欢煮水果羹和烤蛋糕,与别人交谈的时候,总是微笑,将整齐洁白的牙齿露出来。

  虽然我们不常与外人往来,但她仍旧对每一个她认识的人保持她的热情。

  这正是我所担心,我生怕她对别人的热情会令我产生嫉妒。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改变了现有的一切,或者说是我的生活。

  起初,她将希望寄于这一切不过是某个电视台的恶作剧,类似每周五晚上我们会一起看的怪诞秀节目。

  那是一档将一个普通人通过特殊手段暂时变成怪物,看看在他的生活中会发生什么的真人秀节目。

  妻子很喜欢这档深夜节目,她总是看的津津有味,看那些遭遇巨变的生活,她时常对我说,那些人简直太可怜了。

  可这并不是什么电视节目,妻子在焦急又充满希望的等待了一周后,发现她的脸并没变回来。

  渐渐她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,就像那一天晚上她发现她结了婚,成为一个即将老去的画家的妻子那样沮丧。

  她用手捂住脸,没有一点声音,但我知道她在哭。我静静坐在一旁,跟那天一样,一句话也没说。

  这于我来说,确实是件棘手的麻烦事。

  我决定先切断妻子与外界的联系,她在生病,我只是不想让别的什么打扰到她。我给她的公司和远在外地的父母分别打了电话,我告诉他们,她病了,但并不严重,需要休息一段时间。他们粗略的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,没有任何怀疑,之后便挂了电话。

  这竟令我有些高兴,但我必须抑止这种感受,毕竟,这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,我并不想让自己在道德感上背负些什么。

  但与妻子的痛苦相比,整件事却让我焕发光彩,活力重新回到我的身上,是的,我开始变的积极,又有了新的灵感,短时间内我又创作了大量画作,这令我欣喜。

  这种欣喜具有了某种魔力,那是一种改变我如今这种生活的机会的诱惑,毕竟我五十多岁了,衰老在我的生活里时时展现它不可抗拒的征兆,那些关于头发,牙齿,疾病,和爱情的焦虑,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这样一个人。

  这样的机会无疑是一次偶发事件,我必须把握住它。所以我决定为妻子重新做一张脸,这对我来说并不算困难。

  一个礼拜天的傍晚,我从J那里买了一张上好的人的脸皮。J是个职业的人体器官商人,我时常找他购买一些创作上的人体素材。

  他告诉我,脸皮是被一把锋利的柳叶刀一口气剥下来的,过程中没有任何间断。

  他得意的神情让我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对的,J是那种对自己名声非常爱惜的人,他不会随随便便拿残次品糊弄任何一个来找他买东西的客人,在他眼里,讲究的货物是他最好的招牌。他会细致入微的将任何一件货物的采集过程告诉你,他喜欢说这些,说的时候总是背对着那一整排令他引以为豪,密密麻麻盛放器官的脏器皿的架子,那让他的脸上泛着神采奕奕的油光。

  可我不关心这个,也不关心这张脸原先的主人是个即将被处决的女同性恋毒贩,还是一个在街上打电话却被无故掳走的妙龄女郎。

  因为现如今,人脸的贩卖已经和肾脏,生殖器一样广泛,我只需要付出一笔不菲的钱,就能买到一张品相相当不错的脸皮,我喜欢这个什么都能买到的世界。不过,这张瑕疵为零的脸皮着实贵了些。

  为此,J专门从他的货仓(一个浑浊,气味刺鼻,四壁满是水垢,盛满防腐液的旧浴池)里,用手捞了两只眼球和一对耳朵作为礼物送给我,它们被他粗黑的手臂丢进一个原本盛糖水罐头的空玻璃瓶内,接着将它按进池子里,灌满液体之后,拧紧盖子交给了我。

  我把瓶子举起来,在光线下,它们闪着奇异的光。

 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妻子还缺个鼻子。以往,每当妻子坐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看书的时候,我都会找一个舒服的角度看她,可我总是对她的鼻子不甚满意,我希望它是挺拔小巧的,在她专注的时候,光线可以沿着它笔直的线条,贯穿我的爱意。

  如今我得到了亲手纠正这个问题的机会。

  我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将所有这一切弄妥之后,向坐在床上,用被子蒙着头的妻子承诺她会有一张新脸,一个全新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。但她没有任何反应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。

  整个手术是J帮我张罗的。

  当妻子重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,她变得更漂亮了,她的鼻子挺拔小巧,一如我想的那样。但我有种预感,她会在不久的将来,变成另外一个人。

  我给她拿来一面镜子,她在镜中轻轻抚摸自己的脸,露出疑惑,试图从记忆中找到和这张脸重叠的画面,我看着镜中的妻子,意识到那是全新的什么东西,笼罩在我们周围。

  那晚我们做了爱,那是自我不再年轻后,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性爱,它是欢愉的,是对自我的一种再生。妻子的头枕在我的胳膊上,我的手指沿着妻子隐现的脊椎骨,游弋在她光滑的背部。

  她对我说,这对她来说是个新的开始。

  新的开始?

  我不禁开始疑虑,我呢?也是她新的开始的一部分吗?我看着那张陌生的脸,恐惧渐渐又重新升起。

  妻子是在某天早晨我洗澡的时候失踪的。那时我在浴室蒸腾弥漫的雾气里等她,通常这时,我会和妻子在浴室里玩些游戏,我总是想方设法让她快乐,来填补我们之间的缝隙。

  可她那天没有按时出现,我焦急的找遍了整个房间,在我打算报警的时候,看见客厅冰箱的门开着,我拉开它,妻子在里面睡着了。

  那段时间她总是抱怨她的新脸会因为炎热和长时间与空气的接触,显现出腐败的征兆,她为此老是闷闷不乐。现在看来,她找到了解决的办法,低温令她的脸得以保鲜,她此刻的样子让我想起那些琥珀里的史前昆虫,一种神秘艳丽的通感。

  我替她轻轻把门关上,松了口气。

  从那以后,我便与妻子分开睡,我睡在卧室,她睡在冰箱里。毕竟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,她不必再为她的脸发愁,她正在恢复。

  可这次妻子的失踪却令我忧心忡忡。

  很快,她经历了最初的不适之后,开始接受自己的新身份,她又开始化妆,打扮自己,对着镜子练习微笑。

  妻子即将痊愈,在我看来,她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新生活,但我仍旧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将她锁在家里,不久,她便察觉出了问题,与我三番两次的争吵。

  我便索性将锁换掉,仅保留了一把钥匙留在自己身上,并且将电话也藏了起来,每天我都会去超市买牛奶,给妻子买卫生巾,内衣,买她喜欢的电影碟片和书,我开始对这种行为上瘾,它令我掌握住了自己(那种无时无刻的焦虑),我需要保持这种状态。

  这令我想起我曾画过的一幅画,那是一个沾满海水全身赤裸的女人,趴在暗礁上,海水中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男人。

  那幅画呈现出一种焦灼的美感,正迎合了我当时的心情。

  妻子此时此刻就站在那幅画面前。

  我们受邀前往一个小型画展,展中有我的几幅画,那是妻子在成为另一个人后,我第一次带她出去。但妻子并没有表现出我所希望的那种期盼心情,相反她整个人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中。整个展出期间,我忙着与前来恭维的人交谈,但目光从未离开过她,我需要时时留心。

  我看见她与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我的画前攀谈,那个男人穿了件白色的衬衣,我猜他喷了香水,他与妻子站立的距离不超过一米,他不时在说着什么,显示出一种熟稔,而我的妻子似乎也产生了兴趣,我看见她笑了好几次,是那种与我在一起永远不会有的笑,是发自内心欢喜的笑。

  整个晚上,我都不在状态,我开始怀疑那个男人会不会认识我妻子这张脸原先的主人?我预感到一些事,但我也说不准,这种感觉令我心跳加速,坐立不安,手心始终攒着汗。

  在回家的路上,我装作不经意的问妻子对这次画展的感受,她只是简单说了几句。

  我问她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?

  没有,她说。

  我们没再说话,过了一会儿,她闭上了眼睛,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

  她睡着了吗?

  我在宽阔而安静的路上开着车,但心事重重。

  回到家,妻子早早地进了冰箱,这有些反常,可我并未在意,令我不安的是她对我撒了谎。但我还是说服自己在睡前吃了两片镇定安眠的药物。

  第二天一早,我去客厅喝水的时候,发现妻子从冰箱里消失了。

  随即我发现我的钥匙也不见了,还有她的衣服,口红,钱以及一张我们的结婚照,可之后我发现她将它扔在了空荡荡的浴缸里,我才意识到她真的走了,永远不会回来了。

  愤怒向我袭来,我开始咒骂,摔东西,用厨房的餐刀毁掉了我未完成的那几幅画,在经历了这样一阵子之后,我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,开始回忆一些细节,一些有关我们刚认识时的事,我开始明白妻子的离去只是个时间问题。

  这时候,电话响了,我以为是她,赶紧接了起来,但并不是。

  J在电话里询问了关于我妻子近期的一些情况,他嘱咐我最好让她一直呆在冰箱里,哪也别去,之后又说他弄到一些不错的货,叫我有空去看看。我什么都没说,便把电话挂了。

  我走到客厅,平静的把门锁上,接着上楼把所有的门都锁上,还有她以往用过的柜子,箱子,首饰盒统统锁上,我要锁上这令人心碎的一切。

  最后我决定,在天黑,睡意和悲伤彻底来临之前,到冰箱里去。

  简介:郑然,1989年生,毕业于上海大学,青年编剧。编剧作品《惊蛰》入选第二十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国际短片竞赛单元,小说见于《青春》。此篇原载于公众号“押沙龙”。

  责编:缀可爱的咪咪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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